風雨書房

服務札記—唱歌給你聽

　　「魚兒魚兒水中游，游來游去樂悠悠～」我抱著僅僅八個月大的小X，時而坐在旗山社福館內，拉著他的小手向人群打招呼；時而在社福館外漫步，數著來來往往的大小車輛。但絕大多數時間，我都讓她坐在大腿上，倆倆面對著面，為她一首接著一首的唱著兒歌。柔柔的哼唱著，整個世界只有我的歌聲；輕輕的隨著節奏擺動著，腳下就是這場演唱會的搖滾區。除了小X，懷裡的孩子還有小YU、小SH、小ZH。每個星期一，我到旗山伊甸榮耀之家服務，我是他們星期一晚上的爸爸。
　　小X是個僅僅八個月大的女嬰。因為不知名的先天疾病，她的小腦袋瓜顯得又大、又重。抱著她，手臂總被她的頭壓得酸麻。更有甚者，因為某種脊椎病變，使得她出生之後，下半身就沒有任何知覺。小X腰部以下，雖然同樣擁有肌肉與骨骼，但卻似乎不存在般，雙腿沒有一丁點兒的氣力。那無力的雙腿，不僅顯得浮腫，更少了應有的紅潤與彈性，真好比沒有灌滿水的水球，甚或是一灘軟泥。因為小X無法自己控制，從嬰兒床將她抱起時，我總得要注意她雙腿如何擺放，深怕一個不小心壓著了。儘管痛覺對小X的雙腿來說，是那樣的奢侈，但我還是小心翼翼的修正姿勢。若壓著了她的腿，那怕是為她唱再多首兒歌，我也無法道盡心中歉意
　　和肥嘟嘟的小X比較起來，小YU的體重真是輕得多，抱起來並不費力。但是這卻不值得慶幸，因為她已經三歲多了，不知什麼原因，小YU特別的瘦弱。她沒有小X的嬰兒肥，削瘦的臉龐略顯凹陷，四肢有如乾枯的樹枝，雙手幾乎沒有力氣，至今無法靠著雙腳自行站立，必須坐在小一號的特製兒童輪椅上。小輪椅上的安全帶把小YU穩穩的固定在座椅上，而她那無神的雙目則將她的靈魂，深鎖在那外人不得而知的黑暗世界中。從輪椅中抱起小YU，我必須要更加的小心謹慎，就怕這離開座位的小小動作，對她而言卻是一場大風暴，摧枯拉朽的把那脆弱的四肢弄傷。
　　同樣也必須坐在兒童輪椅上的小SH，總是坐在小YU的身旁，就像你我所熟知的國小課桌椅般緊緊相鄰。若他們在教室上課，一定深受老師喜愛。因為語言、心智各種失能的問題，已取代教室裡的粉筆，在兩人中間畫起一條既粗且長的界線，讓他們雖然總是坐在一起，卻從不互相說話，更別說是打鬧起哄。最初抱起小SH時，覺得這孩子的四肢健康多了。殊料經社工說明後才得知，原來他同時也是位視障兒。我為小SH唱著兒歌，希望他和我所熟識的其他視障者一般，來日得以耳代目，探索世界。
　　四個小朋友之中，最勇敢應該是小ZH了。雖然同樣不良於行，但已學會藉童用助行器行走的小ZH，長長的走廊是他來回練習的最佳賽道。儘管他的前進路線總是曲曲折折，總會無法控制的撞上障礙物。但那不時綻放出的笑容，讓人全然忘記他學步的艱辛。和其他孩子一樣，我試著把小ZH從助行器中抱起。不！應該說是小ZH自己「攀」上我的肩膀與手臂，鑽進我的懷裡的！使用助行器除了讓小ZH能行走之外，更讓他練就強而有力的雙臂。只要有人彎下身子，小ZH幾乎就能單憑他雙臂的力量，像是吊單槓似的抓著人們的脖子、肩膀，讓人毫不費力的將他抱起。他的雙臂撐起身體，讓他能自由行動；撐起嘴角，讓人們見到孩子難得的笑容；更撐起了榮耀之家所有孩子的希望，相信所有孩子的手臂都能像小ZH一般有力。
　　「累了憩水草，餓了覓小蟲。樂悠悠，樂悠悠，水底世界任自由。」面對四個不同的孩子，在抱起他們時，我有四種不同的姿勢、力道、心情與顧慮。然而，我反反覆覆的唱著卻老是那幾首同樣的兒歌，並且懷著同樣的願望：在星期一晚上的短短時間裡，讓我成為你們的爸爸，唱歌給你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