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的同學會1.JPG
(父親的師大工教系60級同學會,攝於大甲高工)

  羅伯伯是父親的大學同學。雖長年旅居加拿大,但每年農曆過年期間,皆以越洋電話關心全家近況,上至爺爺、奶奶、母親,下至弟弟與我。若有機會返臺,羅伯伯必定親自登門拜訪;如果不克前來,則命伯母或孩子送上溫暖。易言之,羅伯伯是傾全家之心力來關心我們。這份情誼在父親辭世後,竟維繫了二十五年之久。猶記父親過世後頭幾年,過年期間家中總不乏老友故舊走動。然而,再濃的昔日情誼總禁不住時空的加水稀釋,故舊漸疏原屬必然之理、人之常情。而也正因如此,未以市道相交的羅伯伯,就更值得我們珍惜。我們有機會參與父親師大工教系的四十週年同學會,全有賴羅伯伯的居中促成。當然,更重要的是他細水長流的關切之情。

  民國六十年,爸爸與他師大工教系的同學,511、512寢室的死黨們一同踏出校園,他們個個英氣勃發,懷抱著對教育滿滿的熱情。民國九十九年,死黨們在大甲高工打開記憶的盒子,打開龍泉街上511、512寢室那扇吱吱作響的木門,就像三十九年前一般。

  宴席上,叔叔、伯伯開啟陳封四十年的青春。五都市長剛選完,但511、512寢室的室長卻已四十年沒有改選。而積欠多年的室費,也早已一筆勾銷。在那還沒有三分線的年代,到底誰投籃最準成為眾人爭論的話題。而唯一沒有異議的,是工教系大勝師大系際盃亞軍隊那一刻的狂喜。接到女生表達愛慕之意的來信,那時卻笨到不懂得回應。這份不解風情的遺憾,不曾因為時間而淡忘,僅管沒有人記得那女孩的姓名。當年在龍泉街小吃攤上高談闊論的,如今依舊掌控著話題的流轉;靜靜的聽著、笑著的人也始終如一;總是被消遣的開心果,也仍然將自己貢獻給這愉快的氣氛,而沒有一絲絲的不悅。過了門禁時間,那裡的牆最好爬,還有那裡的門可以鑽,「中國近代史」是工教系學生們最愛蹺的課。爬牆、蹺課的話題在這群老師之間,成為記錄年輕最好的方式。也許今日之後,他們會對不小心犯下同樣錯誤的學生們網開一面吧。

  過世已二十五年的父親若還在世的話,想必會參與此次難得的聚會。他會扮演什麼角色呢?是高聲談笑,抑或是靜靜傾聽,又抑或是成為眾人談助?實在令人好奇。但可以確定的是,現在的他必然也和叔叔、伯伯們一般,小腹微凸、童山濯濯、視茫髮蒼,漸漸的露出老態。見到他們,我幾乎能想見父親現在的樣子。那麼,四十年前剛從大學畢業的父親又是什麼樣子呢?藉著同學們的描述,我試圖拼湊他的模樣。外號「大塊」(臺語)的父親,在人群中顯的高大壯碩。帶著黑框眼鏡,拿著公事包上學,總是被誤認為教授的父親,大學時期就有著與年紀極不相稱的老成臉孔。也有人說,我像大一時的父親,弟弟則像大五實習時的他。回家後,望著鏡子中的自己,彷彿看見父親剛考上大學那青澀的臉龐。

  早逝的父親在我的腦海中,不曾留下深刻的印象。這回父親的大學同學會,也是511、512寢室的寢聚,我與弟弟、媽媽代替無法出席的他參與盛會。冬日的暖陽照耀著,父親的身影,似乎重新出現在叔叔伯伯之間,與眾人把酒言歡,重提當年勇。二十五年來,今日是距離父親最近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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