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雨書房

阿嬤的禮物【聯合報╱鄭芳祥】 2013.12.14 03:31 am

在家中，各式各樣的擺飾品可說是「氾濫成災」，她們全是家中兩代女主人（阿嬤與媽媽）在各種因緣下收藏的。

展示櫃的玻璃窗後，小小見方的木櫃裡滿是木偶、雕塑、水晶、杯盤；五斗長櫃上，放滿了大型瓶罐器皿工藝品；牆上掛滿書畫吊飾，毫不留白，常讓人記不起壁紙的顏色。

我常笑稱她們從事「資源回收」業，媽媽也總指著我布滿灰塵的滿室書籍，回敬一個白眼。在這些小擺飾中，有對陶製獅子靜靜蹲在櫃子裡，不知那是阿嬤或媽媽在什麼情況下收藏的，也許連她們自己也不復記憶。我猜測，那是她們在各地旅行時買回來的紀念品。

近日和新婚妻子赴日本沖繩蜜月旅行，那霸市傳統市場裡的一家毛巾店吸引了我們的目光。店門口掛著數十張初生嬰兒的照片，上頭還寫著生日、姓名，一字排開，像極了醫院裡嬰兒房的風景，充滿生命初始的無限希望。

經過老闆娘熱情介紹後得知，原來沖繩有個民間風俗：若是親友送上對新生兒的祝福，父母親會以毛巾作為回禮。這顯然是和台灣全然相左的習俗，我們自然覺得有趣。

老闆娘送我們她為剛滿一歲的外孫女所做的毛巾，上頭寫著孩子的名──莉子。對小莉子與我們而言，還有什麼比這更珍貴、無價的禮物呢？

走在沖繩大街小巷上，從尋常民家、學術單位到政府機關，隨處可見造形、色彩、材質各異的「風獅爺」。這於琉球王國時期從中國傳來、用來鎮邪避煞的祥瑞之物，其神威未因時間而有所消減，至今仍深植沖繩人民心中。也因如此，風獅爺成為觀光客採購的熱門紀念品。我們卻因遍尋不著最喜愛者，抱憾返台。

回到家，和媽媽聊起沖繩風獅爺的種種，她馬上想起：「櫃子裡那對陶獅子，應該就是阿嬤生前去沖繩玩時帶回來的禮物。算算日子，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啊！」把玩著手中的風獅爺，我們雖已返國，但沖繩之旅似乎因這二十年前的禮物而得以沿續。不禁遙想兒時的自己，看到阿嬤帶回來的異國風物，會有什麼驚喜的表情呢？

解開了一個霧鎖多年的謎團，這對獅子也就回到家族記憶中，那專屬於它的位置。

二十年後，沖繩的莉子小姐早已長大成人。看到繡著自己名字的毛巾，她應該不會忘記，這是經營毛巾店的外婆送給自己的禮物吧。

【2013/12/14 聯合報】@ http://udn.com/